涂浩瀾
修水渡臺灣


涂浩瀾先生,江西省修水縣杭口鎮中高段村一組,
民國三十七年十月某個星期天的下午,本縣議會議長由家返縣時,路過涂先生執教的小學。校長向他報告教師素質時,提到涂先生是專攻機械科的,議長即說學機械的到這裡教什麼書,其弟在保安司令部修機械所擔任修械所長,叫他到那裡工作。
第二天涂先生一進校門,校長即對他說:「昨天縣議長吳維屏先生說,你不是學教育的不應該在此教書,他弟弟在當修械所長叫你去協助他,你願不願意?涂先生回答願意,隨即返家稟告父母。父親說:「在家朝見父母,晚見妻,何必外出。但又說汝已答應了他人,那汝就去吧!」
第二天涂先生一清早動身,當時抱起兒子的妻子已眼紅,母親則比較堅強,未多說什麼。父親跟在他背後走,走到大堂前,過天井、出大門、前門,沿著圍牆繞過水塘。老人家還想跟著走,涂先生反身請他回家,他才轉身,好像預知這一次的父子分別,是生離也是死別似的。一九九九年涂先生返鄉探親,只剩離家時年紀為十四歲的妹妹。他告訴涂先生,家列為富農,父親被鬥時想自殺,經姊姊勸慰雖未自殺,一年後也自然往生了。
涂先生離家後,到縣議會請議長寫介紹信。到南昌晉謁母校校長李公右襄,再到豐城縣保安司令部修械所報到。保安司令部的休械所,所長編階中校,但學徒出身,文化水準不高,全所人員都存著讀書無用論,因此,涂先生也成為無用武之人。因徐蚌會戰失利,整個東南動搖,上級突然將所長解職,接換的為一位大學機械系的人。他到職不到一個月,就向贛南撤退,雇用三十多艘大民船,裝運機械、材料、官兵及其眷屬,浩浩蕩蕩,由贛河逆水行舟。走走停停,經贛縣,進入貢河起岸,機械器材用汽車運到尋鄔的及傳中學;官兵則步行,在吉潭三天,轉進廣東平遠、梅縣、汕頭,到汕頭就群龍無首。
一群無家屬的人,自然成為一族。於是涂先生徵求大家的意見說:「十二兵團在此,我想到時兵團去,大家願不願意?」大家都說願意。寫了報告,和一位同事送到時兵團人事處。人事處的人員非常和藹,接到報告後立刻處理。碰巧十九軍長劉雲瀚將軍路過人事處,接到報告的參謀對劉軍長說:「江西省保安司令部修械所有幾位人士到你軍裡去好了。」劉軍長答到:「叫他們組織一個兵工運好了。」那位參謀隨即給涂先生一個兵工連編制表,及階級高的擔任連長,立即編組完成,由任特務長的人送往軍部,並馬上發給大家補給品,大家都安心了。 有一日上午連長開會回來,坐在椅子上沒有講半句話,臉色戚然,涂先生對特務長說:「氣氛不同,你到軍部去看一看。」特務長回來後說,軍部在移防。涂先生即說,「走!」特務長問向哪去走?「海邊,同是有軍人走路的方向走。」因為個人都無私物,只有私人衣褲,說走就走,連長則始終沒有說一句話。到海邊,有三艘小船靠在岸邊,問說是什麼單位?涂先生說是兵工連,船上指揮人即 要他們上船,並載往已停在五百公尺遠的大船。而登上大船那日是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一日。當日下物三時起錨,方位不得而知,隔日才看到陸地,看到有汽車在行駛。停船後,有人宣布各單位派兩人前往看駐防地點,同時其他成員也陸續下船,在沙灘等著其他查看駐防地人員回來帶領前往。指揮人宣布涂先生這一連第一批出發,到駐地時卻成為最後者。而所住的屋子,是一個無門少窗的廠房,大家只有就地而臥。

十月二十五日,是踏上金門的第三天。清晨兩點,涂先生在酣睡中,忽然被朧朧的炮聲、槍聲、士兵打哆嗦而牙齒咯咯的聲音所驚醒。天亮後,我方飛機臨空,卻因戰鬥區域太小,兩軍相距太近,飛機只在半空盤旋個幾圈就回臺灣去了。未轟炸也未掃射,但鼓舞了我軍的士氣,到中午,就沒在聽到槍聲了。那夜的驚恐,涂先生至今尚感戚戚焉。
古寧頭勝利,國軍恢復了旺盛的氣勢,步兵加強訓練,工兵構建戰壕,開鑿太武坑道。兵工連除了積極檢修各種兵器外,代工打直或彎曲建構戰壕所需用的鋼筋、打坑洞用的鑿子,每日工作非常緊湊,長達十小時以上,所有工作人員任勞任怨,沒有一個叫苦的。 部隊由金門轉台灣,改編軍部,兵工連撤銷,由師級設置兵工連,同時也擴編為車輛、兵器、補給三個排。十九軍兵工連有一半人員因而分給駐桃園霄裡的某師,涂先生則帶著這半個連的人員前往報到,而師裡也將全師凡有修汽車及武器技能的士兵歸到兵工連集合。一時成為百多人的大連,可是連上的官長只有涂先生這個中尉負責連內一切工作;而上級一位徐參謀,卻一日兩三次電話,說要展開教育。 有一日,參三科招開師部直屬聯隊教育會議,會議由姚副師長主持。主管教育的徐參謀首先提出報告說:「全師都已展開教育,只有兵工連沒有,我告訴涂代理連長有一個教一個。現在兵工連有近百人,他還不展開教育,請主席裁決!」副師長聽完報告後說:「涂浩瀾,你答覆。」涂先生聽了之後一驚,站起回復,「我要請問徐參謀,教育是官教兵,還是兵教兵?要是官教兵,連上只有我是個中尉,算是一個官。」副師長及即質問徐參謀說:「你是這樣叫他教育的,他一個人行政工作都很緊湊,叫他怎麼教育?」他轉頭要求副官組,兵工連的排長應即補充;又告訴政戰部,派一位指導員給兵工連。 從此徐參謀不再來電話,涂先生則能安心地從事本連應從事的工作。當年校閱,本連獲得九十多分,為新六軍三個師部公兵工運之冠。
充任兵工參謀值六個月,因預六師連長出狀況,上級將他調回預訓司令部,令涂先生充任。
在預一師一年後,接到輪調東引的命令,師長高任將軍來到兵工組向涂先生說,「涂浩瀾,你調東引啊。」涂先生回答:「是!」「打個報告,說不要去。」「笑話。」師長眼睛一睜說:「為什麼?」「平常我們對部下常常訓示,當兵不怕苦;不要怕死,現在調前線,卻打報告不去,怎麼做人,今後又怎麼訓示部下?」師長及邁開大步說聲:「跟我來。」到了他的辦公室,即寫個條子「發涂浩然特別旅費二百元」,當時是半個月的薪餉,讓涂先生開心不已。 東引和西引是位於福建海岸二千多公尺並列的兩個島嶼,島上土壤不多,無農作物。有幾戶人家,捕魚為業,民生物資,每星期仰賴台灣運補,故一星期只能吃到一次葉菜,其餘時間只有酸菜和黃豆佐餐。住所,則是部隊自己打的坑道。那時的蔣老總統、陳副總統都來巡視過。蔣老總統來視察時,親臨單位辦公室巡視,狀極親熱,頻頻說:「你們好!」去接替涂先生的張少校說:「當兵十幾年,沒有見過蔣總統,調前線在近距離見到總統,值得!」


72歲生日時,兩位公子為父親辦生日派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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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北市江西修水同鄉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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